老朱的“喜”上眉梢

　　仲夏時節(jié)，層層疊疊的梯田之上，滿目蒼翠，流光溢彩。沈岔村，這個位于莊浪縣楊河鄉(xiāng)的小山村，道旁高大繁盛的洋槐樹上，鮮綠的葉間掛滿了純白的蝶形槐花，猶如晶瑩的冰串，仿若玲瓏的吊墜，宛如甜蜜的蜂囊。一望無垠的麥田里，生機盎然，麥浪翻滾。通往村部公路兩旁的垂柳長發(fā)拂地，婀娜多姿。果園里，果農(nóng)正在忙著套袋。放眼過去，到處都是蓬勃的景象，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。

　　嗅著芬芳、甜蜜和醉人的槐花香，不知不覺間，國網(wǎng)莊浪縣供電公司駐村幫扶隊員柳克儉已走到了村部的廣場前。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他的幫扶對象朱永發(fā)，他的心里不由一熱，腿上頓時來了勁，腳下一陣生風，來不及進入村部辦公室，他徑直朝朱永發(fā)家趕去。

　　如果稍微遲一點，朱永發(fā)可能就上地去了，這不，柳克儉一腳跨進大門時，朱永發(fā)正在收拾農(nóng)具，準備到果園去套袋哩。

　　“哎呦，老哥，咋個沒有提前說一聲就來了?”朱永發(fā)連忙撇下農(nóng)具，手在衣角上擦了擦，就伸出去握住老柳的手。經(jīng)過多年的相處，他們之間猶如弟兄一般，有著非同一般的默契和融洽。

　　“客氣啥呢，還擦手哩，你又不是和大人物握手么。”柳克儉敏感地發(fā)現(xiàn)了老朱在衣角擦手的細節(jié)，故意揶揄道。

　　“大晌午的，天正熱呢，快進屋子，我給你泡茶喝。”老朱一把拽起柳克儉就往鎖子廳的上房屋里走。

　　兩人在屋里的凳子上坐下來，朱永發(fā)一邊泡茶，一邊笑盈盈地說道:“老哥，今年我的果園發(fā)展情況不錯，雖然之前經(jīng)過了兩次冰雹，幸好聽了你的建議，全部用了防護網(wǎng)子，果樹基本沒有受到損失。初步估算，今年套袋應該在五萬以上，如果價格穩(wěn)定，應該又是一個豐收年。”

　　“采摘季節(jié)，如果銷路有困難，及時給我言喘一聲，吭個氣，我一定幫你再想辦法。”柳克儉拉著老朱的手說。

　　“以前一直是你幫我聯(lián)系外地客商，年年都能賣個好價錢。我都不好意思三番五次麻煩你了。”朱永發(fā)感激地說。

　　“咱們之間，你還用得著這么客氣嗎?只要打開銷路，賣上好價錢，才不枉費你一年的心血和汗水啊。”柳克儉一臉真誠地說。

　　“我倒忘了一件事，你上次在縣城種子公司給我買的玉米種子，我全種下了，現(xiàn)在玉米苗兒已經(jīng)老高了，長勢很好，一定會豐收的。聽鄉(xiāng)親說，這玉米屬于早熟品種，甜糯可口，市場上很受歡迎，在水洛、南湖和楊河的集市上很吃香，一定能大賣的。”老朱說的這件事，柳克儉早就忘了，經(jīng)他這么一說，才記得確有這么回事。在柳克儉的眼里，老朱說的類似的事兒實在多如牛毛，而他認為這種舉手之勞的幫忙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。在他的心里，如何千方百計地讓老朱盡快富起來，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，似乎才是“大事”。

　　交談間，柳克儉端起茶盅，抿了一口龍井茶，心上別提有多滋潤了。他的腦海里開始放電影一般閃現(xiàn)出這幾年來辛苦但欣慰的幫扶情景。

　　2019年7月，他來到沈岔村開展脫貧幫扶工作，經(jīng)過對所有貧困戶逐一入戶走訪，發(fā)現(xiàn)朱永發(fā)家最為困難，一家7口人擁擠在一間破屋內(nèi)，刮風下雨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。雖然從2016年朱永發(fā)的房子就被列為危房改造項目，政府出資修建房屋，但是畢竟一次性補貼資金有限，只是砌起了部分圍墻，連屋頂都沒有蓋上，門窗沒有安裝，室內(nèi)更未裝修，根本無法入住。朱永發(fā)的母親患有心臟病，屬于二級殘疾。妻子羅等兄，患有腰椎間盤突出、耳聾等疾病，也被鑒定為二級殘疾。長女朱行兵、次女朱行行、三女朱調(diào)兵和兒子朱旭兵，分別就讀于高中、初中和小學。柳克儉自告奮勇，將朱永發(fā)確定為結對幫扶對象，從此開始了漫長的幫扶征途。

　　朱永發(fā)生于1973年，按理說這個年齡段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，日子應該過得風生水起。但是，由于幾年前他承包建筑工程爛尾后負債30萬元，從此深陷于貧困的泥淖不能自拔。他雖然只有40多歲，整個人看上去卻要比實際年齡大好多，不但頭發(fā)早已花白，而且始終雙眉緊鎖。他本人罹患糖尿病已經(jīng)好多年了，一年要住幾回醫(yī)院，平時的藥物從來沒有停過。長期看病吃藥已經(jīng)讓他債臺高筑，加之身體虛弱勞動能力減退，面對上有60多歲老母，下有4個正在上學的孩子的家庭，朱永發(fā)一籌莫展、無能為力，幾乎喘不過氣來。

　　面對這樣的幫扶對象，當天晚上柳克儉徹夜失眠了。

　　怎么幫?幫哪里?幫到什么程度?......一時間千頭萬緒，這些骨感而現(xiàn)實的問題如潮水一般向他涌來，從他的心頭漫過，他幾乎要窒息了。

　　“不在沉默中爆發(fā)，便在沉默中滅亡。”重擔之下，他的腦海里突然跳出這么一行字來。是的，他必須爆發(fā)，絕不能沉默下去。沉默就意味著消沉和不作為，作為國網(wǎng)莊浪縣供電公司駐村幫扶隊員，他曾在血紅的黨旗下許過“不獲全勝，決不收兵”的錚錚誓言，“妥協(xié)”可絕不是他的干事風格。

　　經(jīng)過一番強烈的思想斗爭和認真思考，柳克儉的思路開始漸漸明朗起來。扶貧先扶智。這不，老朱家不是有4個正在上學的孩子嗎?對，先從孩子入手，從根本上拔除窮根，一件一件捋順脈絡，再依次解決棘手而迫在眉睫的問題。

　　當了解到老朱的大女兒和三女兒中、高考成績并不理想，面臨沒有繼續(xù)讀書的機會時，他通過聯(lián)系縣人社局、教育局等部門，為姊妹倆提供了在平?jīng)黾夹g學院接受培訓學習的寶貴機會。

　　大女兒朱行兵，2019年高考落榜后，老柳送她進入平?jīng)黾夹g學院培訓4個月，經(jīng)多方協(xié)調(diào)，學校免除了19800元培訓費。培訓期間，他多次看望，每次給予200-300元生活費。培訓中途，由于國家對貧困學生招生政策傾斜，朱行兵被蘭州現(xiàn)代職業(yè)技術學院學前教育專業(yè)錄取，他又積極對接縣教育局為她辦理了10000元的助學貸款，解決了她上學的后顧之憂。

　　次女朱行行，2020年7月被隴南師范學院學前教育專業(yè)錄取，他忙前忙后為她協(xié)調(diào)辦理了助學貸款，解決了學費問題。同時，還為朱行行找到一份暑假家庭教師的工作，收入2500元，足夠幾個月的生活費。去學校報到的前一天，他將朱行行接到自己家中暫住，省去在外住宿的費用，并給予500元的生活費。

　　三女兒朱調(diào)兵，中考失利后，他多方協(xié)調(diào)，免除19800元培訓費，在平?jīng)黾夹g學院培訓4個月后，2020年2月份，16歲的朱調(diào)兵在廣州佛山收費站開始上班，每月僅留下1000元生活費后，其余3000元全部打到父親銀行卡上補貼家用。為了節(jié)省路費，她從上班至今一直沒有回過家。

　　兒子朱旭兵，目前在莊浪縣南湖小學六年級就讀。他每次去看望老朱總會給孩子帶些衣服、書包、文具和輔導資料之類的“小禮物”，孩子親切地稱呼他為“干爸”。

　　三個女兒的前途其實就是朱永發(fā)的一塊“心病”，而老柳首先“治愈”了他的這個“病”。從此，村里的人看到朱永發(fā)的眉梢終于展開了，臉上也有了久違的笑容。

　　2020年秋天，一個偶然的機會，柳克儉聽說自己的好友要為年邁的父母找一位保姆，他主動上門聯(lián)系，為朱永發(fā)的母親找到了一份工作，每月吃住全包，還有2200元的工資。在一次為雇主做飯的過程中朱永發(fā)的母親突然感覺胸悶氣短、頭暈眼花，情急之下她第一時間撥通了柳克儉的電話，老柳立即放下手頭工作將她送到縣醫(yī)院檢查治療，并支付了800元的檢查費用。所幸老人并無大礙，只是由于勞累導致舊病復發(fā)。

　　安頓好朱永發(fā)母親的工作，接下來就得考慮給老朱治病了。他是7口之家的頂梁柱，只有他的脊梁挺直了，這個家才能真正扶起來、立正了、站穩(wěn)當，才能健步走起來，甚至跑起來。

　　柳克儉經(jīng)過蘭州、西安等大醫(yī)院親朋好友的幫助，聯(lián)系到了治療糖尿病的專家，他親自為老朱掛號預約，又開私家車將病人送到醫(yī)院，幫助家屬辦理了入院手續(xù)等。經(jīng)過一系列檢查后，主治大夫進行了對癥治療。在干預治療下，朱永發(fā)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，后續(xù)又通過藥物調(diào)理，老朱的身體比以前好多了。

　　健康狀況有了很大改善后，柳克儉便開始著手改善老朱家的住宿條件。

　　以前，朱永發(fā)一家7口擁擠在破舊的房子里，眼看孩子們一天天長大，屋子的空間越來越小，生活起來也多有不便。為此一直以來老朱免不了憂心忡忡。

　　柳克儉看在眼里，急在心上。雖說是一家人，但也是幾輩人了，這么老擠下去也實在不是個辦法。

　　于是，2019年盛夏的一個夜晚，柳克儉和老朱聊罷果園的事，便開始慫恿老朱繼續(xù)修建房屋。經(jīng)過一番苦口婆心的解說，老朱終于動了心。其實，老朱不是沒想過修房的事。他日思夜盼，夢里都在想啊，只是他心里沒底氣，手頭就攢下這么點血汗錢，還指望著投入到果園中，靠蘋果賺點利潤。他擔心一旦動工，人工費、材料費、機械費等全得往里面砸錢，萬一碌碡拉到半山上，資金周轉不了導致停工，這不明擺著讓人家看笑話么?柳克儉自然看出了老朱的顧慮和窘態(tài)，他讓老朱放心大膽地修房，到時候如果資金有缺口他會想辦法堵上。這下老朱等于吃了定心丸，下定決心破土開工，修建房屋。

　　雖說朱永發(fā)攢下了一點資金，但對于繼續(xù)修建房屋而言還是杯水車薪，很快資金就跟不上了。柳克儉知道后及時向縣公司匯報，經(jīng)過領導班子出面協(xié)調(diào)，從省電力公司扶貧沈岔村的23.6萬元資金中撥出2萬元專門用于朱永發(fā)修建房屋。柳克儉個人先后出資5850元為其購買了9000塊紅磚，出資5000元為其購置了地板磚等，出資3000元為其購置了門窗。在柳克儉不遺余力的資助下，從2016年動工修建的房子終于徹底竣工，朱永發(fā)全家于2020年1月搬入了新居。當天一大早，朱永發(fā)在電話中盛情邀請了柳克儉，讓他一定抽空過來，親眼見證一下自己的幸福時刻。柳克儉欣然赴約，當天隨禮500元，并為其購置了1條高檔毛毯。

　　柳克儉還清楚地記得，當初老朱從他手中接到錢的瞬間，雙手不由自主顫抖得厲害，連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了。這次談話之間，柳克儉向他聲明：“別人的錢不還不行，我這點錢，啥時寬裕了啥時候還，萬一還不上了，等于我給你修了兩間房子，算是我的一點心意。”

　　“那怎么行呢?等我的蘋果賺了錢，一定還給您。但是可能要比別人晚一些。”老朱表示，今年的一茬蘋果如果不出意外，肯定能賣出好價錢，到時候他就能給老柳還一部分了。

　　交談時，朱永發(fā)的言辭里，充滿了深情的感激和感恩。他說：“吃水不忘挖井人。咱縣公司領導和幫扶隊員對沈岔村的村民真的好，你們是真幫扶、幫真貧，心里真正裝著大伙哩，千方百計為大家著想，幫助大伙兒拔掉窮根，讓人人都富起來。尤其是老哥你，讓像我這樣對生活失去信心的人能夠看到希望，走出困境，這在以前，我連做夢都夢不到啊!”

　　考慮到老朱還要趕到果園套袋，老柳也不再打擾，匆匆告別后，健步走在趕往下一戶幫扶對象王滿滿家的路上。看到村里朱永發(fā)等鄉(xiāng)親們過得紅紅火火，他的心里別提有多高興。

　　柳克儉剛開始結對幫扶時，無論在任何時候見到朱永發(fā)，他都眉頭緊鎖，表情木然僵硬。現(xiàn)在，無論啥時候看到老朱，都是雙眉舒展，甚至眉飛色舞的模樣，面部的表情也比以前豐富多了。老朱是真正的“喜”上眉梢了。柳克儉感慨萬千，在心里一遍遍默念著、祝福著：“永發(fā)，永發(fā)，不就是永遠興旺發(fā)達么?”

　　出村的路上，一路槐花相伴，空氣里到處亂竄著香甜的味道。是的，這是沁人心脾的甜蜜，這是蜜一樣的味道。這難道不正如沈岔村鄉(xiāng)親們甜蜜的日子么?
作者：王亞亞、仇瑛